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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雪冤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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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子雪冤(一)

白天, 二人穩好欣欣向榮的景象,各自忙完公務,餘下時分就在想怎麽解決江湖最大的毒瘤聖墟。

事局有變。虞丹青謝蘭機把聿送來的訊息秘密告知蕭無憶他們和閣主, 其餘人暫時不打草驚蛇。

天機閣

一樓室內, 拍案聲當即響起。蕭無憶瞪眼, 口吐唾沫星子道:“他是怎麽有臉說要跟我們合作的?之前見面就開殺的仇怨莫不是忘得一幹二凈了?!怎麽他說什麽就信什麽,老謝, 狗不是這麽縱容的。鬼知道他是不是給我們下套, 把我們騙到聖墟一網打盡。我算是看出來了, 他為了目的不擇手段, 和死對頭合作的話都能說出, 假得不能再假了。你們信嗎?反正我是不信!”

他做夢都想除了整個聖墟,更別提和聖墟的長老產生交集, 簡直就是折辱!說來也能理解, 聖墟受創後,幾乎是聿撐起的一片天,和江湖各路門派持平, 要不是有他在, 天機閣便有機會斬草除根。誰人不痛恨聿的存在, 誰人不忌憚他的實力?

謝蘭機自倒涼水飲, 遞一杯給虞丹青,接著道:“我們有能力跟他賭。”

簌月雙手抵在下巴,沈思之中,看向虞丹青,“虞姑娘, 你信嗎?”

這話不好說。聿給謝蘭機下的蠱產生了很多作用,“死”而覆生後, 引發了一樁樁不敢想象的事情,最終延向了聖墟。謝蘭機沒有再受到蠱的影響,也不知那蠱算不算有毒。虞丹青深思熟慮道:“倘若他真想對我們不利,應該會給謝蘭機下不可挽救的致命蠱毒,而非這中來歷不明的奇蠱。這蠱在人體內是否還有作用,我們尚不得知,但眼下謝蘭機他確實沒有什麽不適,生命跡象一切正常。思來想去,聿的目的好像和我們一樣,也許可以大膽一試。”

謝蘭機把他夢到百年前北周王朝的事景告訴她了,所以虞丹青可以嘗試邁出這一步,但要想征得他們同意,會很困難……或許可以把聿為何待在聖墟的起因經過告訴他們,看看會有什麽反應。

感受到虞丹青別樣的目光,謝蘭機望了她片刻,轉頭對他們道:“我有件事,希望你們可以耐心聽聽。”

謝蘭機省略了不必要的過程,把皇家覆雜的舊史及聖墟為何橫空出世皆一五一十地道出。

眾人聽完,神色各異。閣主有些不敢相信,靜了半晌道:“所以說,史書記載和宮中傳言都是半真半假。他獲得長生蠱的永生,被迫守在聖墟,育擁了各種奇蠱化為己用。唉,想不到,想不到啊……”

蕭無憶不吃這套,“就算有苦衷,也不能抹去他殘殺人命的事實,聖墟做了那麽多人命交易,他不是一直在袖手旁觀?”

簌月讚同,艷麗的眉眼暈開淡淡的冷,“就算他不像三鬼姐妹屠戮門派,卻也是個幫兇。而今忽然來信說要裏應外合,實在令我們難以信服,若傳了出去,那些江湖門派可能還會以為我們投敵了,當真是……不好說啊。”

不僅難使內裏信服,外面更不用說,瞧見聖墟的人影都會拔刀。虞丹青怎麽看這也是一場暗中交易,思量道:“我們可以趁此機會悄悄潛入聖墟,之前一直沒有機會,但現在機會自己送上門了,雖然真假可疑,我們未必不能靠自己去應驗。要知道,此行很可能會讓聖墟從江湖上消失,不試白不試,也算死得其所了,不是嗎?”

當然,她只是發出自己的意見,可不可取還是看大家,大家一起商議最好。

“死得其所……”簌月覆述她的話,仔細思酌,“可他只讓你二人進入內部,沒說讓我們也進去。萬一裏面有陷阱,你們豈不是自投羅網?”

蕭無憶擔心的便是這個,他收起往日吊兒郎當的性子,嚴肅道:“你們是何等身份,被聖墟暗算了可不是鬧著玩的,這事我不同意。”

謝蘭機知道他在擔心,卻也不得不說出事實,“那就很難再有機會瓦解聖墟了。”

室內霎時安靜。

大鬼過去的恐怖如斯至今在江湖流傳,哪怕他閉關養傷出來,影響力也是波及甚廣,更沒有人敢靠近聖墟了。

蕭無憶被逼無奈,“那你們說怎麽辦?難道真要按他說的,你們兩個潛入聖墟,我們稍後支援?”

謝蘭機沈沈點頭,“如果有假,我們會立馬放出信號,如果是真,一切按照他所說的進行。他在那裏待了這麽久,給的訊息會比江湖傳聞準。”

蕭無憶:“要照他說的做試一把,可以,但他本人總得拿出十打十的誠意來吧?誠意都沒有,誰敢信?”

這話不假,想要對敵人放下警惕,除非這個敵人足夠有誠心,或是有什麽把柄落在他們手上。

密信是謝蘭機接的,自然也是他來做這個中間人。閣主沒什麽意見,他旁聽到尾,唯餘嘆息。

傍晚,謝蘭機單獨找到聿給的密信上的地方,四周像有眼睛盯著似的,沒多久飛來一只黑鴉,它停在謝蘭機的肩膀上,悶著叫了幾聲就飛走了。

再轉身,聿已經出現在身後的枯木上,依然一襲黑袍。他淡笑道:“這麽快就搞定天機閣那幾個老頑固了?”

這裏距離聖墟比較近,謝蘭機不跟他廢話,“可以和你賭一把,不過需要你十足的誠意,否則免談。”

聿支下巴的手在月光下滲白得嚇人,有一束極為亮眼的紅光在他指間閃爍,細看貌似是個紅寶石戒指。註意謝蘭機的目光,他大方坦言:“當年的婚戒。怎麽,你沒有嗎?”

謝蘭機默語。

聿恍然地“哦”了一聲:“看吾這記性,差點忘了,你常年習武練劍,戴這些反而繁瑣。”

“我們還是聊正事吧。”謝蘭機止住無關的閑聊,他言簡意賅,“若你的誠意能夠讓我們敢賭,就沒問題。”

這場交易對天機閣沒太大好處,反而有很大的傷亡風險,要是成了,所有的犧牲都值得。聿明白這些道理,所以對天機閣的要求沒有表現出任何生氣。他懶懶問:“那你們要吾怎麽做?”

就等他這句話了。謝蘭機微笑:“跟我走一趟。”

聿看穿他的想法,眼神一變,嘴角一扯,“你有膽量帶吾走,他們未必有膽量見吾。再說,那是你們的地盤,你能保證吾的人身安全麽。”

謝蘭機不作退讓,用溫和的語氣說出冰冷的話:“你只有這一個選擇。”

聿揮袖冷笑:“不可能。”

……

年年剝月月,青青逐越秋。

爽秋之季,宮裏的杏葉開始泛黃。陛下念及太子殿下身體弱,叫紡織局的做了秋冬兩件,一件墨蓮披風,一件白狐裘襖。還有幾件量身定制的華裳送給了玉鑾宮及其他宮主。

上次叫史館修正史書一事得到多數讚成和陛下批準,大史官對那兩張史頁照著東宮給的史料證據修正,並叫掌管相關歷史文獻的文官一同修改。

此舉在宮內翻起了不小的浪潮,要知道這歷史的錯乃先帝主導,因而對故去先帝的紛論有些繁多,信不信者皆有。有向陛下上奏的大臣,質疑史料證據真假,陛下草草看了幾眼就打了回去,以質疑東宮能力為由,狠狠痛罵大臣一頓,並撤除其奏章,親證史料為真,堵住悠悠眾口。

這幾日,亓洹游走朝前的時日越來越長,和文官們一起修繕好全部史書文獻,他在朝堂提出向天下宣告史書有錯漏一事,並得以修正。全場嘩然,有大臣道:“一個百年前的舊史弄得人盡皆知,言論紛亂,太子殿下,這未免有些小題大作了?”

亓洹:“史書是國朝重要的記料,不該以勝王敗蔻為由去故意寫錯,何況錯史關乎皇家顏面,不見得是小題大作。”

陛下沒有意見,那些有意見的大臣不敢多說什麽,多數為旁觀者,所以亓洹的主見很快得到施行。

經謝大人提點,亓洹思來想去,發現一個比貼榜更有用的法子來昭告天下——把修正成新版的史書印刷出來,分發給天下學府,通過書香才子的筆來宣揚。這樣就能一傳十,十傳百,百傳千……

亓洹說做就做,同行的文官們盡力支持,請陛下把命令下達給各地。學府收到後,派人以最快的速度接收新版書籍,同時把舊版交給皇宮封存。

學子們聽說史料有修正處,頗有興趣地討論,最後大多集中到“寫錯史書的人會不會被砍頭”“主導錯史的先帝會不會被當今皇帝批鬥”。

很顯然,學子們好奇的事情在過去和現在都沒有發生。

有人把言論集中到太子殿下身上,好奇他是怎麽發現有錯載的。

為這些事情忙得焦頭爛額的亓洹已無心顧及民間紛論,好則好,壞也有沈澱變好的那天,他不擔心。

今晚應該能睡個好覺了。亓洹想道。

近日東宮十分安寧,反倒是玉鑾宮變熱鬧了。禦醫說皇後娘娘的脈象像男胎,調了上好的補品,皇後娘娘養胎慎重小心,父皇偶爾會去探望,每次空手來空手去,也就初次去時送了一批重禮。大臣們覺得他有些節儉,畢竟是謝家的皇後,有人提議再送兩回,陛下那方卻杳無回音。

亓洹作為繼子兼太子,自然要送禮,他去探望時,皇後娘娘很熱情,茶食招待樣樣不差,會挑些書上有趣的事來談,而他也就能在這個時候多聊幾句,其餘的不善言辭。

他在房間坐到燭火通明,覺得胸口悶堵,想要出去走走,貼身公公石葉忙提燈跟他到庭院來。

入秋後,黑夜不再如夏季那般星辰滿天,能看見零散的幾顆就算好運了。

院裏有一淺池,沒到腳踝跟,是父皇叫工人造的。因為水淺,裏面什麽都沒有,但能見黃昏晚霞,漫漫星海。

亓洹在池邊站了沒多久,喉嚨就開始發癢,忍不住輕咳幾聲。

石葉忙道:“奴才回屋裏把殿下的披風拿來。”

外面的風是有點大,亓洹沒攔。他張望院景四周打發時間,發現一只烏黑的鳥兒正在前方的樹上,聽到鳴叫,認出是烏鴉。

亓洹好奇,這院兒裏怎麽會引來烏鴉?

這時,石葉不緊不慢過來,把披風給他披上。

“殿下是在看烏鴉嗎?”

亓洹頷首,“吾的庭院裏從未出現過烏鴉。烏鴉象征吉祥,乃吉瑞之鳥,在古時有‘烏鴉報喜,始有周興’一說,寄托人們對平安幸福生活的向往。吾覺得寓意不錯,挺喜歡的。”

石葉:“既然如此,那殿下何不把它抓住圈養起來,要奴出手嗎?”

“不用了,”亓洹制止道,“機緣巧合才象征著真正的吉運,把它關著圈養,視為寵獸,那就沒有象征的驚喜了。”

石葉靜了頃刻,道:“殿下言之有理。”

亓洹看著烏鴉發怔,半晌,扭頭道:“石葉,吾怎麽感覺你今日怪怪的,是心情不好嗎?”

石葉微低頭,“沒有,奴挺開心的。”

“是嗎?你也覺得烏鴉的到來有吉祥之意?”

“那必然是的。”

亓洹胸口暢快了很多,在庭院溜達一圈,往屋裏的方向走。

樹上的烏鴉定身不動,瞳孔散出紅光,等少年的背影漸行漸遠,眼裏的紅光消失,撲翅高飛遠走。

與此同時,剛要過門檻的石葉摔了個跟頭。

前面的亓洹表情詫異,卻也還是扶他而起。

石葉一臉發懵。剛剛不是給殿下拿披風嗎?怎麽現在又跟殿下一起回屋了?見鬼了不成?

他想破頭也想不明白。亓洹不解:“石葉,你在幹什麽?”

“沒、沒……殿下,奴才伺候您入寢。”

亓洹以為他更需要休息,讓他回旁間歇著了。

宮殿高墻處,若隱若現的黑影漸漸變實,剎那後順著夜風飄走不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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